当大学成为工作的助跑阶段 大学的意义正在丧失

最近两三年,有关大学的各种争议,“就业率”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就业率”也逐渐成为很多大学需要承担的一个指标,或是评价准则。大学的确是工作的前置阶段,但是将大学完全当作职场的“助跑”阶段,甚至是工作本身,那么大学可能失去了它最本真的意义——作为一段人生闲暇,人们在大学中进行人性思考与探索,并以此滋养一生。

美国学者、专栏作家乔纳森·马莱西克最近在《纽约时报》上发文阐述他对大学的看法。在当今社会,对于很多目标至上的人而言,乔纳森的观点可能显得不切实际,但当我们寻求意义感,那么这篇文章不乏中肯的建议。

大学新生曾从父母、名人那里听说,上大学只是为了更好地就业。大学也把毕业生的就业率、起薪、事业发展作为主要的招生宣传点。
学生消化了这些信息。

大一学生中的绝大部分认为上大学的主要原因是得到一份更好的工作。在美国三个州的五所大学任教的25年里,我也听说了很多学生将学校视为自己的“工作”。

鉴于上大学所付出的努力和金钱,学生想通过大学获得高薪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这样的观念导致很多学生把念大学视作完成一份工作:经历一系列严峻考验后,就有资格执行更严峻且报酬更高的工作直到退休。这让人感到难过,因为这让大学失去了本身的意义所在:这不是一种工作而是闲暇。

闲暇的重要性

在你的一生中,大学是一个探索自身极限的独特时期。写作诗歌、掌握几何学或拥有敏锐的道德感知力,这些能力可能并不会带来经济回报(尽管你永远不知道这一点),但这些是你成长的一部分,也值得你投入其中。

要做到这些,需要有一群教师和同龄学习者。但最重要的是,这需要时间让你的思想去延伸、开拓与绽放。

20世纪的德国哲学家约瑟夫·皮珀(Josef Pieper)也许会说,当学生只将大学视作工作,那么他们就否认了自己的人性。

皮珀在1948年出版了《闲暇:文化的基础》(Leisure: The Basis of Culture)一书,他在书中指出,“school(学校)”一词源自希腊语的“schole”,意为“闲暇”。

皮珀借用了亚里士多德关于闲暇的概念。亚里士多德认为沉思是人类最高级的活动,而这对幸福的获取来说至关重要。亚里士多德写道:“我们工作是为了获得闲暇。”这意味着闲暇一定比工作更重要。

闲暇与劳动后的休息不同。皮珀认为,休息实际上是工作的一部分,能够让你保持良好的工作状态。“闲暇的意义和理由”不在于能让人们“在工作时不出错或崩溃”,而是让其保留自己的人性。

对于皮珀来说,闲暇问题本质来说是人性问题之一。二战后的欧洲迎来了一个繁荣的“工作世界”,而经济价值是衡量人的唯一标准。但“在纯粹的工作日中,人能够保持自身的完整性吗?”皮珀认为这不可能。

皮珀的问题对于今天追求高等教育的人来说同样紧迫。除了幸运儿,所有人在一生中都要面临赚钱能力这一问题。但如果这成为定义人生的唯一标准,那么学生根本不需要接受真正的教育。

他们不需要在世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价值,也不需要和教师或同龄人进行开放式讨论来解决更大的问题。他们只需要进行针对性培训。

培养校园的闲暇文化

大约30年前,我还在念大学,有一位教授作为教学顾问住在宿舍里。每周五的下午,他会邀请学生去办公室喝咖啡和聊天,谈论有关文学、神学、科学和政治相关的话题。我每周都会去拜访他。

他还为我们放映了电影《罪与错 》(Crimes and Misdemeanors)、《与安德烈晚餐 》(My Dinner with Andre),并引导我们进行哲学思考。
在那时,我对这位教授校园之外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但我从他广泛的好奇心、对学生的关心以及从容不迫的讨论中看到了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生活方式。这就像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对于心灵的探索,我也想过上这样的生活。

这种闲暇、沉思式学习并不是精英大学学生的特权。在德克萨斯州的奥斯汀社区学院(Austin Community College),泰德·哈齐-安蒂奇(Ted Hadzi-Antich Jr.)主导了一个“重要问题”项目,围绕各类变革性书籍展开激烈讨论。

泰德老师把教室比作纽约的地铁车厢,参与讨论的人来自不同的年龄、地区、职业和背景。但在以小组形式讨论《奥德赛》时,学生实际上都站在同一立场。

这个项目帮助学生探索正义、知识、爱和美好生活的本质。泰德老师表示:“我们是人类,所以我们必须直面这些问题。”

泰德老师把这些讨论比作即兴音乐,没有人知道讨论会在哪里结束,但每个人都可以参与别人曾讨论的话题。他认为:“这就像有个看不见的指挥家拍着人们的肩膀说‘轮到你了’。”在讨论时,他常常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我曾问他这样的课堂是否有趣,他回答道:“天哪,这不仅有趣,而且你在参与创造比自身更伟大的事物。”

皮珀认为闲暇会激发我们全部的人性并超越自身极限。他写道:“闲暇的力量是超越日常生活并赋予生活存在意义的超能量。只有在真正的闲暇之中,‘自由之门’才会打开。

但大学否认了这一点,这正是我们的文化价值观受到侵害的体现。

如今,工作主导了美国人的所有生活领域,而大学教授也是背后的推动者之一。教授们在50分钟的讲座中匆匆播放了100张幻灯片;为自己课程的难度而感到自豪;宅在家中以避免和学生或同事相遇。

在越来越像企业的大学中营造闲暇空间并不容易,将开放式沉思融入周一、周三和周五的课程安排中也不容易。尽管如此,大学却尽其所能塑造了一种仅以职业价值来衡量学生的文化。

是的,大学教育会帮助学生获得更好的薪酬,这也是一件好事。但生活不仅只有工作。我确信,如果学生对提高职业竞争力之外的问题感兴趣,如果他们渴望学习更多知识,那么他们会找到自己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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