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WSDA积分榜全国前十,到成功进入牛津大学攻读硕士,谈及辩论,他说:“我把辩论看作是一门艺术,而参加辩论的这几年时光,真的是我学生生涯中最温暖甜蜜的回忆。因为辩论于我而言,是一个内向的独行侠在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团体中获得了久违的共鸣。”
自营地创立以来连续6年担任Lab Leader,当被要求用三个词语描述心目中的WSDA营地,他说:“自主——辩论没有单一不变的考核标准,因此学习过程中需要学生自己决定学习的内容与深度;硬核——WSDA营地强度高、知识体量大,活动强度完全不低于我曾亲身体验过的哈佛营地;社群——一个目标一致、彼此互助的社群可以从各个方面调动一个人的精神感官,营地可能是我一年一度最能打开自己的时刻了。”
在他无数耀眼光环加身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辩论故事——他的辩论生涯是从何而起的?期间曾面临过什么样的挫折与挑战?WSDA营地为何对他有着如此强的吸引力?他在这段旅途中收获了什么?……
本期学生故事,
让我们走进WSDA营地
资深Lab Leader——Geven的世界,
来看看一位牛津大学思想史硕士学生的自白。
G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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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大学思想史硕士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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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麦卡利斯特学院经济学&应用数学与统计双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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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WSDA营地创立起连续6年担任营地Lab Lea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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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WSDA积分榜全国第六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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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WSDA全国总决赛PF高中组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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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日本PF赛事全国季军。
PART.01循此苦旅,以达繁星
我的辩论生涯起步于高一。当时,我加入了学校开设的辩论选修课,但并没有抱着参加比赛的想法。不过,我们当时的老教练Thom O’Rourke是一个充满热情的动员者,我尤记得,他在第一节课上和我们讲述了他自己的辩论故事以及我们学校过往的辩论联赛辉煌历史后,我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我心中对知识的渴望、想要维系学校辩论队过往荣誉的决心,以及自身表达的欲望仿佛一瞬间被点燃。
我其实一直是一个心态比较佛、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的人,不过还算比较喜欢思考。这就让我在较为安静的性格表现之下,憋了一肚子的体悟和想法但无处表达。可能正因如此,从接触辩论伊始,我就觉得这是一项最能让我发光、实现自我价值的活动,而加入学校辩论社团后的种种,又让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同好团体能带来的温暖和力量。
从那时起,我在辩论的路上遇到了很多人。从现在的角度看,我辩论生涯的起步算比较晚的了,到高中毕业不过持续了三年不到,也算不上取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说实话,在这段不算太长时间里,我不记得有任何一个让我想终止辩论、或是不再打比赛了的时刻。加上我一贯以来不愿卷GPA和标化的佛系心态,我也从没觉得辩论是和我其它所谓的“正事”冲突的副业,所以,我感觉自己对辩论的坚持并没有经历过什么非常重大的、生死离别般的艰难取舍。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对辩论的热情从未下线,但我的自我怀疑也从来没停止过。我习惯称自己是一个辩论“苦手”——我非常看重赛前研究工作和论点的质量与深度,大多赛前准备也都停留在搜索、整理资料和写作上,甚少在语言和表达方面加以练习(当时可能是因为觉得难以说出让自己问心无愧、产生高度自我认同的话?),后来才慢慢意识到,这会在一定程度上让我在表达的时候忽略了观众的感受和接受度。
正是因为这点,我作为社团最活跃的成员,会时不时的有一种“明明自己做了比别人更多的工作,却没有拿到比别人更好的结果”的挫败感。在我打辩论的前两年里,我打了十几场比赛,却一共只拿过两次个人辩手奖,第一年没晋级的比赛比晋级的比赛还多,这让我的自我怀疑在高二下的赛季达到了顶峰。
记得当时还没有线上赛,我一个赛季报名参加了五场比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学习之余不是在星巴克备赛,就是在赶火车去比赛地点的路上。赛季前夕,我志在必得,心想着一定要在自己辩论生涯中最关键的赛季赛出最好的自己,身边和我关系最近的辩圈朋友们似乎也对我有这样的期待。可最终五场比赛下来,连一个奖杯都没有拿到,有两场甚至没晋级。那段时间,我确实有些精神恍惚,连睡梦中都在想如果某个论点换种表达结果是否就会不一样等等,走在路上也一直在听Josh和Durkee的Contention One Podcast,总容易因为出神莫名被绊倒。
那段阵痛期的确让人很不舒服。我天生佛系的心态固然能支撑我不至于感到绝望,但因为太过在乎,一些负面情绪和嫉妒心理着实难以完全避免。我很感激和我一起辩论的伙伴们总是予以我充足的理解、信任和尊重,并没有因为我辩论成绩的不稳定而忽视了我的努力和能力,这也给了我足够的底气去反思,而不至于觉得自己像个无能狂怒的小丑。
当时,我做了很久的复盘,做了我当时的年龄下所能做的最深入的对辩论、言语、以及说服的性质的反思。如今的我虽已难以完全复原当时思考的内容,但仍高度认同最后把辩论看做是一种艺术创作来实现自我和解的视角。
去年,我的一位教授在课上说过一句话,于我而言很是戳心,放在七年前作为辩手的我身上倒也甚为妥当:“他的文字看上去就像他这辈子没和任何人说过话一样。”我深知即使至今,我的delivery仍有缺陷,无法表达出我论点最精彩的一面,但仍选择将其归咎于对自己论点的不够坚定、对辩题领域的不够了解——说的稍微玄乎点,我顶多算是理解了辩论之“术”,但离辩论之“道”还远。
从结果上看,我之后的成绩大概可以算是走出了这段阵痛期。我不敢说我将辩论视为艺术的信念与最终的比赛结果存在多少因果关系,但这确实让我不断给我自己的思想和行为赋予意义,再也不怕来自于外界的意义缺失和所谓的存在主义危机。
毕业六年后回看,这段对辩论作为一种生命活动的反思以及自我剖析的心路历程,赐予了我目前认为的我辩论生涯中最大的收获——直面辩论活动不同方面之间的冲突赋予了我自认为挺强大的斯多葛精神内核。能说服自己的论点不一定能说服裁判;我认为裁判会信服的论点不一定能得到队友的信任;辩论赛场大火大热、甚至大杀四方的论点可能与我完全产生不了共鸣……越来越多的辩论经历让我越来越能够以一颗平常心看待这些。辩论是一项社会语言活动。
一方面,你永远是在现有的语言结构下做回应,在可以被现行语言理解的框架内表达——这是人类一切活动以及社会性的本质;但另一方面,为了防止这种社会性成为一潭死寂,真正的天才又总能石破天惊地打破规则和现行语言结构,温和而有底气温地邀请别人走进自己心中这片足够有趣的、不一样的世界——这便是辩论艺术的乐趣~这样的心态让我受益匪浅——当自己没能成功邀请别人时不会过于气馁,而在别人对自己产生高度认同时不至沉浸于过度的狂欢。
最直接的技能上的收获,则是自己有了研究能力和研究意识——当看到任何一个问题、心中产生好奇之时,我的第一反应不再是“我不知道”之后作罢,而是自己动手去搜索信息,这个技能本身直接带动了我的求知欲,从而为我打开了更广阔的信息渠道。
而在思维层面上,与辩论正反方之间的冲突长久以来打交道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不”字有无数种写法,一句话可以从许多种角度解读并反驳,也让我对于词语“定义”的重要性和局限性有了比较深的个人体会,让我至今阅读一些例如语言哲学等不熟悉的人文领域的文献时能相对容易入手,脑中仍不停浮现着许多辩论时积累的例子。
另外,我可以毫不夸张地断言,高中参加辩论的这两三年是我至今十八年学生生涯中最温暖甜蜜的回忆——这不仅是一个佛系的人通过一项活动得到了认可,更是一个内向的独行侠在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团体中获得了久违的共鸣。
PART.02惺惺相惜,教学相长
WSDA营地创立后的第一期,我就加入了Lab Leader的队伍,当时我大一。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和辩论以及WSDA社群的感情羁绊太深,刚好暑假期间有空余时间就来了,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决定的过程。加之,我在2016年作为学生参加过哈佛辩论夏令营,也非常想把在顶尖美式营地看到的模式和经验带过来。
之后,每一年的营地我都有参与,有小部分历史惯性的因素,但更因为我无比珍惜我与同事以及更年轻辩手之间真诚纯粹的交流相处的时光。每当我问自己,想成为怎样的社会教育者时,我下意识的第一反应都是“孔子携弟子云游天下,四海为家”。这可能离现在的我还太遥远了一些,但能有机会在WSDA营地与目标明确的年轻辩手就着一些最有意思的话题讨论,时不时放出一点儿苏格拉底式灵魂拷问,也足够好了。
过去五年担任营地Lab Leader的经历让我受益匪浅。对比自己曾经当辩手时的经历,作为Lab Leader,除了专业的辩论能力之外,我个人认为还必须具备的最重要的能力,可能就是要努力摆脱自己作为学生和辩手的思维惯性,真诚地看待辩论对于不同学生而言可能产生的不同意义并以此因材施教。
我自己以前是严肃的辩论苦行僧,在学校社团内遇到来找我寻求帮助的学弟学妹时,会本能的默认他们对待辩论和我有着完全相同的态度,并不自觉地以我对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别人;但在营地担任Lab Leader的我需要转变这个心态(可能首先就要摒弃我以前对演说练习这项活动的忽视)。
六年来,每一次来到营地,我都在努力挖掘在辩论和辩论教学上的更多新的可能性。对于经验丰富、以备赛为目的的严肃辩手,我们之间的交流会更依赖一些默契的心领神会,我所提供的支持,除了论点润色和小的技术指导,更多是组织一个备赛空间并为其提供足够的训练机会;对于外向、善于表达,但刚刚接触辩论的同学,我所提供的可能更加接近一个思维实验室,在提供辩论的语言规范的同时,带着他们体会思维上的更多可能性;而对于相对不愿表达、害怕冲突的同学,我可能更需要为其提供一个安全的交流空间,并努力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与潜能。
在一定程度上带领每一个同学(其实也包括我自己)走出舒适圈,但不违反他们的天性和辩论本应对其产生的意义,于我而言是最最重要的辩论教育课题。
其实这么长时间来,促使我每一次营地都不缺席的动力,除了有在对年轻辩手的教学的过程中对自己的提升与启发,更多的还是在担任营地Lab Leader期间真的遇到了太多让我回味无穷的人和事。
印象最深刻的肯定还是看到自己的“苦行僧”体质慢慢传染啦!我第一次对自己的辩论教育者身份有了明显感受的时刻,是我最初两年带Lab时,看到自己Lab中一位年级挺小的同学在午休时间愁眉紧锁、来回踱步,看着自己的case文档,嘴里一直念叨着“还要加什么啊还要加什么啊……”当时我内心有些暗爽:“嗯,像是我Geven会带出来的人儿~”近两三年带的Lab学生年龄都相对偏大一些,自主自觉性也就比较强。因此,我会在课后时不时被同学围着问问题“被迫”加班,聊到兴头上时甚至能多唾沫横飞两个小时。
我也时常感觉到,自己被突如其来的提问时即兴回答迸出的一些灵感,会比自己精心备课后讲述的内容更加精彩!这两三年里,每个Lab中都总有些令人咂舌的“内卷之风”,也总有同学们时不时笑着和我“控诉”:“XXX晚上在宿舍做research可卷死了又到凌晨!”我当然不会鼓励熬夜,也不希望任何一个辩题把同学们逼疯,但有时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我自己作为辩手备赛上头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我也承认,当我看到同学们热情专注的样子时,内心多多少少有点儿暗喜。当然,以上令我印象格外深刻的时刻多少有些自我投射自恋之嫌。但也确实有许多让我有些无所适从的温情时刻,比如,一些相对安静内向的同学真的能够借着营地短短一个多星期的相处产生的感情对我或是面对Lab空间敞开心扉、直言情绪,有的甚至第二、第三年回来还得了奖;有的同学在营地结束后的很长时间里还和我保持着联系,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辩论是一扇窗~
PART.03社群筑梦,成长共进
这些年来当Lab Leader的经历也让我深刻地切身体会到了常被许多教育从业者称道的职业辛福感——就是亲眼见证自己带的年轻辩手们在许多方面都有了极大的收获与提升。不同学生的收获可能会很不一样,不过据我的观察与了解,大家普遍得到提升的就是自主研究能力与研究意识,因为这是公共论坛式辩论赛前准备中最核心的训练步骤。
同学们需要面对一个宏大的观点进行大量的资料收集整合后提供一个叙事逻辑流畅的讲稿,这也无疑可以增加他们在将来的学习之路上需要处理、撰写更庞大的报告、或是做Presentation的经验与信心——这对于每一位同学的学术生涯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核心能力。
同时,营地的活动会对英语听说读写等各项能力都有大量的锻炼,虽然对于不同学生而言,得到锻炼和提升的侧重点会不太一样。让我体会最深的,就是很多同学在英语听力上的明显进步和信心提升。
一方面,相对不熟悉英文/双语教学的同学会在营地期间接触大量的英语讲座;另一方面,辩论本身是极度考验英语听力的活动,我们会尤其锻炼学生如何在无法逐字逐句都跟上的情况下尽量抓住段落大意。许多同学可能第一天来的时候都对辩论的语速很不习惯,感觉自己完全听不懂对手的发言,但在营地结束的时候已然能对辩论语速脱敏,并听懂大部分的辩论稿了。
阅读也是同理。在大量的研究任务下,我们尤其注重学生的信息检索能力——教会学生如何在短时间内处理完一篇学术/媒体文章并抓取关键信息,并以此激发出同学快速阅读的自信和潜能。而在说和写方面,辩论活动本身就包括足量的即兴演说以及讲稿写作任务,所以辩论训练会尤其注重语言的结构和层次感,以及文字的精炼和信息表达的效率。
总的来说,短短十天的时间,虽然不会从词汇、语法等方面让学生迅速获得大量超出自己能力的积累,但是这项实践能在很大程度上激发出同学们自己原本都未曾意识到的潜能。此外,许多同学也因为对于特定辩题的研究,从自己的角度获取了一种重要的批判思维方式,用以运用在其他学科的研究上,有的人甚至直接找到了未来自己感兴趣的研究方向……
总之,若是让我用三个词语来概括形容我心目中的WSDA营地的话,我想应该是“自主”、“硬核”和“社群”。
自主
“辩论中没有绝对的对错,也没有单一不变的考核标准。因此,同学们需要最大限度的运用自己的判断构建出自己认为具有说服力的case。这个学习过程需要学生有很强的自主性:自己决定读什么、写什么、说什么;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自己决定学多少、在什么时候学、学到什么地步。教练和Lab Leader会把同学们领进门,并一路给予最大的支持与及时的反馈,但是剩下的漫漫探索之路,还需要同学们自己走完。”
硬核
“WSDA的营地强度很高、知识体量很大,需要同学们在每一天的课余时间里慢慢消化课堂中输入的信息。亲身体验过哈佛营地,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WSDA营地的活动强度完全不低于哈佛。
更何况,来这里学习的同学大都是用的第二语言,这真的需要十足的勇气!不过,在我看来,研究性辩论就是要求我们直面无数最新的知识和最前沿的思想不退缩。所以我相信,在这样一个硬核的营地里,每一个同学一定都能有所收获!”
社群
“一个目标一致、彼此互助的社群可以从各个方面调动一个人的精神感官。对于我而言,营地可能是我一年一度最能打开自己的时刻了,因此,每每在营地结束时,总有些梦醒时分的精神戒断之感。和许多同学交流过这种感受,发现他们对此也深有体会。我想,这可能就是WSDA营地和一个好的社群的极大意义所在吧。”
最后,Geven想对所有即将参加2024 WSDA暑期综合学术营的,还有更多热爱辩论的你们说:
做好找不到标准答案的准备!课本上的知识让我们习惯于依赖一个标准答案用以区分对错;但在辩论和研究中,答案和知识需要自己去创造,而研究过程中不同的信息和证据又需要你来判定其可信度——没有任何人的观点可以不被质疑地接受。其中很可能产生不安、失落与迷茫,but you are not alone! You are what you are, and that’s 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