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爬藤为何越来越难？

精英大学的录取一直以来都是焦虑和压力之源，年复一年地让顶尖高中生感到恐慌。

虽然申请季已经结束，但申请结果——尤其是藤校等精英大学的——更为低迷和诡异。

为什么如今学生越来越优秀、但被精英大学录取却越来越难？为什么普通家庭里成绩优秀的孩子被精英大学录取的概率越来越小？

《纽约时报》近期发表了深度长文 This Is Peak College Admissions Insanity，试图揭开了大学录取变难的原因，也给中国追求精英大学的中产家庭敲响了警钟。

01、申请季故事

艾薇的故事

对于艾薇·韦德勒（Ivy Wydler）来说，精英大学是一个自然的选择。她在华盛顿特区的Georgetown Visitation Preparatory School的许多同学也在朝着同样的轨迹前进。高中二年级结束后，艾薇第一次参加了ACT考试就取得了满分——这是非常罕见的。她的成绩非常出色。因此，她的眼光也很高，偏爱“中型到大型学校，不要太冷的地方”。

在参观校园时，她被一切看起来是多么伟大和令人兴奋的东西所震撼，尤其对杜克大学一见钟情。于是她ED申请了杜克。这是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选择。

学生只能选择一所大学进行ED申请，他们必须承诺接受录取后前往，甚至在知道学校的财政援助（FA）条件之前。这意味着申请者有可能需要支付全额学费。

例如在杜克大学，2024-25年的学费为86,886美元。如果学生无法支付，他们可以撤销绑定协议，但他们在得到FA消息之前就必须并且已经撤销了其他申请。如果全额学费不是问题，接受这样的录取结果是令人开心的。

今年，超过54,000名申请者竞争杜克大学的1,750个录取名额。ED申请的6,000人人的机会比RD申请的48,000人成功率高出三倍。

对于像艾薇这样并未成长在精英大学传送带上的学生来说，申请过程可能特别令人生畏。

12月14日，艾薇被杜克大学拒绝了。她的情况非常普遍。在传统系统内，艾薇拥有最高的学术资质，她的家庭可以支付全额学费。如果是过去，她本可以挑选顶尖大学。但今年不是。艾薇发现，ACT的满分并不保证成功。她被杜克、范德堡、斯坦福、哥伦比亚和南加州大学拒绝，被东北大学列入waitlist。

以前，顶尖学生预期他们能够进入顶尖学校，但如今，他们更多的是被拒，甚至被像东北大学这样的学校拒绝。

该校在2024《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综合性大学排名中排名第53位，不久前比这还低出100多个名次。它对每名学生的教学支出还不如波士顿的公立学校。被杜克大学拒绝后，艾薇她仔细筛选了各种截止日期和条件，制定了自己的战略。

她本来想去一个温暖的地方，但是她已经放弃了这个期待，重点关注起她父亲的母校——达特茅斯学院。所幸的是，她被密歇根大学、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和她父母两人的母校——弗吉尼亚大学和达特茅斯学院录取。

兰尼亚的故事

就读于纽约Gorton High School的兰尼亚·汗（Rania Khan）是一名出色的学生。她和母亲在纽约时代广场附近的一个收容所度过了两年，随后和弟弟在寄养体系中长大。与同龄人相比她在成长面临种种挑战，但一直很努力，保持出色的成绩。在九年级时，兰尼亚在谷歌获得了实习机会，后来加入了一家生物技术公司Regeneron的研究团队。

她因研究污水处理化学品如何影响河流生态系统而获得了全国奖项。在研究大学时，她发现自己的成绩和资历与全国顶尖学校的学生相匹配。她最喜欢的学校之一是巴纳德学院。这是一所精英学院，又是哥伦比亚的四个本科学院之一，拥有无比丰富的大学资源，且对女性来说是一个积极的环境。

目前巴纳德60%的新生在ED轮次录取。兰尼亚本可以选择这样的申请优势，但她在经济上不能有任何冒险。于是她选择了RD申请，这样她只有二十分之一的被录取机会。然而兰尼亚这位家庭背景完全符合“政治正确”、有非凡的个人韧性的明星学生申请的结果并不太好：她被巴纳德学院放在waitlist上。去年，只有4%处于等候名单的学生最终被录取。纽约大学和纽约市医学院也把她列入了waitlist。

waitlist意味着其上的学生足够优秀，可以被录取，只是学校没有足够的位置了。“这绝对是个震惊，”她说。“我错过了什么？他们只是没有位置了——这些地方有太多人想进去了。

我花了两周时间去适应。”她拿到了福特汉姆大学、奥尔巴尼大学的录取通知，但两所学校给出的助学金无法覆盖她的学费，她的家庭负担不起；纽约城市大学亨特学院（Hunter College ）给了她优厚的奖学金。她已经基本上选择了Hunter College。亨特学院在全球大学排名榜单上是1275名，这与她刚开始寻找学校时考虑的顶尖学院相去甚远。

拉尼亚的录取情况与之前刷屏华人圈的Stanley Zhong的录取结果相似。这个华裔男孩毕业于硅谷著名公立高中，成绩拔尖，SAT和GPA接近满分、多次获得Google、MIT等国际顶级编程赛事大奖，还创办了自己的公司。

但他最终被斯坦福、MIT、卡内基梅隆等16所大学和UC系的计算机专业拒绝。

拉尼亚还是幸运的，最后一刻她收到了梦校之一——全美最佳文理学院、排名第十一的Wesleyan University的全额奖学金录取。

兰尼亚感激地接受了。对于艾薇和兰尼亚来说，痛苦的申请季过去了。对于其他许多高中毕业生来说，破碎的大学申请年仍将继续下去。

02、录取越来越难的原因

2023-24年的录取季节中，一些因素 —— 有些是广为人知，有些则鲜为人知 —— 结合在一起，推动整个录取过程进入一个新的领域：旧的规则不再适用，甚至看门人似乎也不知道新规则是什么。

在This Is Peak College Admissions Insanity这篇文章里，作者所谓的常春藤plus学校——包括常春藤联盟的八所成员以及麻省理工学院、杜克大学、芝加哥大学和斯坦福大学12所精英大学为蓝本，分析了精英大学越来越难进的原因。

原因一：申请人数急增

2002年，这12所常春藤plus学校共收到约175,000份申请。在2022年，他们收到了超过590,000份申请，而可供分配的名额仍然只有少数几千个。以杜克大学为例，今年有超过5.4万名高中生争夺该校仅有的1750个录取名额，竞争不可谓不惨烈。

一方面是美国以及全球范围内有更多家庭加入了富裕阶层，这些家庭最有可能选择进入精英大学；

另一方面，疫情时期学校被迫“放宽”了对学生的要求（比如允许没有标准化考试成绩），让更多学生想搏一把名校。

从而导致名校录取率出现下降趋势。

原因二：申请者实力提升

文章中提到：2002年，全国有134名学生获得了满分的ACT成绩；到2023年，这个数字增加到了2542人。

下面是今年录取的藤校申请者的ACT、SAT、以及高中排名的百分位：

原因三：ED权重加大让录取偏向富裕家庭

精英大学的招生策略正越来越向早申请（ED）倾斜。ED策略使大学能够早期锁定学生，而不需对财政援助做出特别的承诺。

去年，明德学院（Middlebury College）录取的735名新生中，516名是通过ED录取的。一些学校有ED2，甚至有可以称为非官方的ED3。还有一系列其他申请路径，每条路径都有其自己的条款和条件。

例如，学校可能在任何时候打电话给你，提出一次性录取的机会，只要你当场承诺接受并放弃所有其他选择。犹豫一下，机会就会消失，之后的轮次也不再有机会了。有些学校在敦促高中毕业生尽快交押金以获取更好的课程或住房选择。

精英大学试图减少每年新招生决策中的不确定性，现在更是利用他们的影响力来几乎消除这种不确定性。

这意味着追求入学率的学校几乎不冒任何风险。但是对于申请者来说，尤其是那些无法支付全额学费的人来说，这种低不确定性意味着更高的风险。

高中毕业生可能认为这只是跳棋游戏，但学校知道这是国际象棋。对于第一次参与由对手创造的游戏的学生们来说，这一切都变得令人恐惧。任何人都可以申请早决定。

实际上，这是头等舱乘客的优先登机：唯一能确信能获得优势的申请者是那些父母明智地提前富有的人。

原因四：标化可选的影响

SAT考试于1926年推出，作为一种客观衡量学生能力的手段，消除了之前强烈影响大学录取的文化偏见。

自那以后，SAT一直是争论的焦点。1980年，拉尔夫·纳德（Ralph Nader）发表了一项研究，声称标准化测试体系实际上强化了种族和性别偏见，并偏向于能够负担昂贵的考试准备的人。许多教育工作者重新认为这些测试是预测学术成功的好方法，但远不能解决问题。

新冠疫情之后，学生们仍以与以往相同的数量参加考试，但公开成绩的学生数量大大减少。

与兰尼亚和其他约90名学生一起工作的非营利组织扬克斯教育伙伴的顾问辛迪·扎尔祖拉（Cindy Zarzuela）表示：今年所有她的学生都参加了SAT考试，但没有人将他们的成绩发送给大学。康奈尔大学大约40%的新生班学生在没有测试成绩的情况下被录取。

在威斯康星大学或康涅狄格大学等学校，这一比例甚至更高。UC系统的大学根本不接受SAT成绩，不是test-optional，而是test-blind。

然而，Test-optional的高峰也是它的毁灭。申请者往往只有在他们的成绩高于学校报告的中位数时才提交他们的分数，这一模式导致每年中位数越来越高。

当康奈尔取消测试要求时，其SAT数学成绩的第25百分位从720跃升至750，甚至760。考试的顶限是800分，因此标准化测试开始从某种梯度系统变成了一个是或否的问题：你得了满分吗？如果没有，就不要提起。

对于一些多样化或劣势申请者来说，标化可选政策使得进入精英学校的可能性更小。

乔治城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是最早恢复测试成绩要求的学校，到目前为止，哈佛、耶鲁、布朗、斯坦福、加州理工、达特茅斯和康奈尔等学校也宣布将采取同样的政策。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多学校恢复标化成绩要求。

原因五：FAFSA系统混乱带来挑战

对于几乎所有寻求财政援助的人来说，第一步都是一样的——填写《联邦学生援助免费申请表》（FAFSA）。今年是最糟糕的时候，因为FAFSA出了问题：这个由政府用于确定谁有资格获得联邦补助或学生贷款以及许多学院用于确定他们内部财政援助的表格，急需改革。新版本并没有起作用，并且给许多家庭来说带来挑战和挫折。

到4月中旬，完成的FAFSA申请与去年相比下降了29%。“FAFSA的灾难比人们意识到的要大，”曾是美国教育部的一名官员，现在是西弗吉尼亚州BridgeValley社区技术学院的院长的卡西·萨克斯说，他有70%的学生接受联邦资助。兰尼亚的同学、她的学校2024年的毕业生代表阿比盖尔·加西亚，申请了本州公立大学以及常春藤联盟。

然而，她无法完成FAFSA，因为它拒绝了她父母的信息，这是最常见的故障。她有来自精英学校的财务援助提供，所有这些学校都使用政府表格的私人替代品，但她不能与公立机构进行比较，因为后者的信息延误严重。

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2024年的FAFSA危机看起来注定会将从去年秋天开始的不确定性拖入夏天甚至更久。“这将在两到四年内减少劳动力市场，”萨克斯说。“FAFSA完成率是如何预示有多少人能够开始从事最需求的工作——注册护士、制造工程师，这类工作。”随着FAFSA问题的持续，整个系统可能仍将迎来更大的挑战。

纽约Horace Mann School的大学咨询主任坎恩·奥克森说：“我们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不确定性。平权行动、FAFSA的灾难、选择性考试——这些问题在这一特定年份显现出来了。大学需要确定性，他们正在得到更多。家庭需要确定性，但他们却得到了更少。”

03、倡议和抗争

财政援助自由市场

2003年，大约20所精英学院的联合会同意遵循一个共同的财政援助公式，以确保他们在学生的素质上，而不是仅仅在金钱上竞争。这听起来文明，但价格协议通常对商业企业来说是非法的。然而，大学相信他们被豁免了这一禁令，因为他们实行“无需考虑财政能力”的招生政策，意味着他们不会歧视支付能力不足的学生。

2022年，来自一系列知名学院的九名现任和前任学生提起了一场集体诉讼反垄断诉讼，后来获得司法部的支持，他们认为该联盟的协议剥夺了申请者享受自由市场好处的权利。

为了削弱辩护，他们提出了一个精彩的论点：不，这些富裕的学院并没有歧视贫困学生，但他们确实偏袒富裕学生。他们偏爱校友的子女，并全力开发那些乐意将自己的名字贴在崭新建筑物上的超级富裕家庭。

这起诉讼成功了：今年初，布朗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杜克大学、埃默里大学和耶鲁大学加入芝加哥大学，支付了一个九位数的和解款项（他们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

其他几所学校继续执行协议，但该联盟及其规则已经消失。这使学校们可以在价格上互相压低以获得他们偏爱的学生。这也给学校提供了推动ED的动力，因为学生们没有能力比较各种录取条件。

对学校的流程和决策进行问责

奢侈品牌学校确实有真正的权力。在2023年，32位罗德学者中就有15位来自常春藤盟校，其中哈佛独自九位。今年的38位最高法院助理法官中，有20位来自哈佛或耶鲁。如果精英学校的选拔流程有问题，那我们应该怎么修复呢？

我们不能做的是：让它们自行达成解决方案。反垄断法存在的目的是防止主导玩家制定损害消费者和竞争对手的规则。但是我们可以做的是：对学校的流程和决策进行问责。

接受联邦资助的机构——包括所有精英学院——应该被要求明确说明他们的招生标准。当前的招生实践旨在让那些预算以数十亿美元运作的学校可以为所欲为。考虑到斯坦福大学给申请者的指导：“在全面审查中，我们试图了解您作为一个整体的人如何在斯坦福成长、贡献和蓬勃发展，以及斯坦福如何通过您而改变。”

这完美地概括了当前的系统，因为它毫无意义。学校也不应该允许任何人在不知道实际费用的情况下做出决定，并且不应该允许为那些放弃这些信息的人提供更好的录取机会。他们不应该倾向于支持富人。这一切都不应该如此艰难。

03、给申请者的建议

形势如此，不仅对美国国内学生，对国际学生也是很大影响。对此，有三条中肯的建议供大家参考：关注提供优质教育、费用及竞争合理的学校常春藤Plus仅占美国大约1500万本科生的不到1%。

即使扩大范围到即便将范围扩大到录取率不到四分之一申请者的高选择性大学，这一比例也仅为6%。缓缓解“申请精英大学越来越难”的方法是将眼光投向那些提供优质教育但录取条件不会过于苛刻的数百所学校。竞争激烈和教学质量二者之间并无必然联系，苛刻的录取方式反而可能导致不健康的学习和申请环境。

慎重选择ED申请

对于普通申请者来说，决定早申请，这所学校应该同时符合几点：你特别喜欢、费用能够承担、符合你学术和职业目标。符合这些条件才下注，而不应该仅是为了精英大学的排名和光环去盲目冲刺。

用“独家方案”，认真对待每一所学校

我们习惯于在选校名单上将学校分成梦校、匹配、保底三类，但就目前让人摸不透的录取情况来看，今后可能不存在所谓的“保底学校”，每一所大学都需要拿出一套“独家方案”去全力以赴。前文提到的艾薇被杜克大学拒绝后，仔细筛选了各种截止日期和条件，为每所学校制定了不同的策略，最终获得四所学校的录取。

“不再有目标学校，也没有安全学校了，”德克萨斯州的私人入学顾问斯特夫·莫勒说。“你必须为你申请的每所学校制定策略。”在申请名校时，与其问“我能被录取吗？”不如问“我为什么想去这里？未来我要做什么？”关注自己内在需求，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学校。